古树情缘
一棵古树,何以成为几代人的心灵密码?
暮色漫过江南小镇的青石板路时,老槐树的影子便像泼墨的山水,缓缓浸染了半条街,树干上沟壑纵横的纹路里,嵌着几代人的指纹——孩童刻下的歪扭名字,恋人系的红绳,老人拴的祈福牌,这棵据传已有八百年的古槐,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,能让小镇视它为图腾,让远行的人梦里总绕着它的枝桠?
爷爷的树:年轮里的战争与和平
爷爷说,他认识这棵树时,它还不及村里的粮仓高,那是1938年的深秋,日军的炮火炸塌了村口的石桥,爷爷跟着祖父躲在古槐虬曲的根系下,听头顶的炮弹呼啸而过,看树皮被气浪震得簌簌掉渣。“树底下没伤着人,倒是槐花落了一地,像给咱铺了层白毯子。”爷爷眯着眼回忆,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,像在数年轮的圈数。

战争结束后,祖父在树上刻了个“安”字,他说古槐有灵,护了一方平安,往后村里有婚丧嫁娶,都要在树下摆桌敬它,爷爷娶亲那天,是祖父搀着他走到槐树下的,红绸系在枝桠上,风一吹,晃得人心头发颤,后来爷爷当上了村里的支书,开批斗大会时,他特意把会场挪到树下,“树看着呢,得讲良心。”他说这话时,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脸上,像给话镀了层金。
爷爷临终前,让我把他的骨灰埋在古槐的根旁。“我累了,想在树底下歇着。”他气若游丝地说,眼里映着透过叶隙的阳光,“树根往哪儿扎,人往哪儿走,错不了。”那年我十岁,还不懂“情缘”二字,只觉得爷爷和这棵树,像两株缠在一起的藤,谁也离不开谁。
父亲的树:年轮里的烟火与生长
父亲是听着古槐的故事长大的,小时候他总爱爬上树杈,掏鸟窝、摘槐花,饿了就揪一把生嚼,甜津津的汁水能浸透半袖衣襟,他说古槐的叶子有股特别的清香,晒干了泡茶,能治咳嗽;槐花酿的蜜,是全村最甜的。
改革开放后,父亲跟着村里的年轻人去深圳打工,临走前,他在爷爷刻的“安”字旁边,又刻了个“闯”字。“树能在这儿站八百年,人怕啥?”他对着树说,像在给自己打气,在深圳的十年里,他总梦见古槐,梦见槐花落在老屋的青瓦上,梦见母亲在树下喊他回家。
2008年金融危机,父亲回了村,他没再出去,而是在古槐旁开了家农家乐,取名“槐树下”,他用古槐的枯枝做了桌椅,用槐花做了特色菜,游客慕名而来,说“这树有故事,菜也有灵魂”,父亲说,古槐教会他,人要像树根一样,往土里扎得深,才能长得稳,农家乐的墙上挂满了游客的照片,每张照片里,古槐都在背景里,枝繁叶茂,像在微笑。
我的树:年轮里的告别与重逢
我十八岁那年,考上了北京的大学,离开前一天,父亲带我在古槐下坐了整夜,他说:“树会老,但根一直在,你走得再远,别忘了根在哪儿。”那时我不以为然,觉得小镇太小,古树太旧,外面的世界才精彩。
在北京的十年,我成了写字楼里的“白领”,每天被KPI追着跑,渐渐忘了古槐的模样,直到去年,父亲打电话来说,古槐病了,叶子掉得厉害,镇里要把它砍了,建个停车场,我连夜赶回小镇,站在古槐下,才发现它真的老了:树皮裂开了口子,露出腐朽的木质,枝桠也光秃秃的,只剩几片孤零零的叶子在风里打颤。
“不能砍!”我脱口而出,小时候爷爷说,古槐是小镇的根;父亲说,古槐是生活的老师;现在我想说,古槐是我的乡愁,我发起“救救古槐”的请愿,带着村民查资料、找专家,甚至联系了林业局的古树保护团队,那段时间,我天天守在古槐旁,给它浇水、施肥,跟它说话,像小时候父亲对我那样。
奇迹发生了,开春后,古槐竟抽出了新芽,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光,镇里决定保留古槐,还在它周围建了个小公园,刻上了“古树情缘”的石碑,那天,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来了,他们摸着树干,像摸着老朋友的脸;许多年轻人来了,他们在树下拍照,说要让更多人知道这棵树的故事。
尾声:树在,情就在
我留在了小镇,在古槐旁开了家书店,取名“年轮”,书架是用古槐的枯木做的,每一本书里,都夹着一片槐叶,常有游客问我,为什么放着大城市的生活不过,要守着一棵树?我指着窗外枝繁叶茂的古槐说:“因为它告诉我,人这一辈子,总得有一棵树,让你记得从哪儿来,往哪儿去。”
古树无言,却见证了战争的硝烟与和平的炊烟,见证了离别的泪水与重逢的欢笑,见证了爷爷的坚守、父亲的闯荡,我的回归,它像一本厚重的书,每一圈年轮里,都写着一个关于“情缘”的故事——人与树的情缘,人与土地的情缘,人与时光的情缘。
暮色再次降临时,古槐的影子温柔地覆盖着小镇,也覆盖着书店,我坐在窗前,看着树下嬉戏的孩童、散步的老人,忽然明白:一棵古树之所以能成为几代人的心灵密码,不是因为它有多古老,而是因为它把我们的记忆、情感和血脉,都刻进了年轮里,只要树还在,情就永远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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